格格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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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第1页）

过几日赵随手下的人送了赵随和其父母的衣鞋尺寸，还有抄得的聘礼单子来，杜嬷嬷先给黛玉看，单子上办酒宴用的酒肉海味果品糕点都是象征性的少量，偏重于金银布帛首饰，这便是考虑到林家没有人口不需大办酒席的缘故了，果然是方便她准备嫁妆。黛玉便让杜嬷嬷勾出能添到嫁妆里的部分，写了新的单子和预算来。一两天后杜嬷嬷就做好了，黛玉便让紫鹃取了银子与杜嬷嬷正式去备办。

这日黛玉正在绣架上走针，紫鹃强拉起她：“姑娘到院里走动去动吧，别熬坏了眼睛。”到得院中便见赵随正在桂花树下站着，这才想起距上次见赵随又过去了快半个月了。黛玉便往杜嬷嬷屋里看去，赵随笑道：“别看了，杜嬷嬷去百工坊了。”

黛玉没好气地回道：“你又知道，也是，我这儿全是你的眼线。”看那人一派闲情，感觉实在是苦乐不均：“有话快说，我忙着呢。”

赵随不慌不忙走近：“怎么忙成这样，我再给你添几个人。”

黛玉还是没好气地说：“这种操心的事是人多就行的吗，有事说事。”

赵随从袖筒里匀出一张厚纸，献宝似的打开放在黛玉手中，却是一张田契，城南赵庄，四百亩南坡地，加契税将近两万银子。

“上半年永昌附马府抄家发卖的，正好在我们家庄田旁边，价钱不贵，又全是南坡好地，据说还是当年永昌公主的陪嫁，传给了孙子。我那时正受了情伤，休沐时便去庄子里乱逛，碰巧知道了，只当时没有下手，好在买主跟我极熟，转手也没加价。”

黛玉问：“哪来的这许多银子？”

赵随答：“我有私房，我娘都不知道。”

黛玉又问：“老实说借了多少？”

赵随笑道：“媳妇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只借了几千两，半年就能还上，不值得你操心。”

黛玉转了脸，叫了远处的紫鹃过来，与她耳语两句，待紫鹃进屋去了，赵随才接着说下去：“有些话我得当面跟你说，好让你有个准备。”见黛玉点头，继续说道：“我们家祖辈都住在城南赵庄，到高祖时有了八九百亩地，曾祖父虽是独子却不愿只当个小员外，便跟了老北静王的父亲从军，最高做到了副将，后来祖父接了班，做到了大将军封了侯，生了姑母、伯父、父亲、叔父四个，姑母嫁人后只几年就去了。我们家三房虽分了家，却只是分院落过日子，田地产业也都在公账上。伯娘只生了大姐姐，伯父一直想将我过继了去，他殉职后我父亲袭了爵，便做主把我大哥过继了去，只还没上族谱，方便将来袭爵，这一来我们这一房就只我和玲珑了，婶娘生了珮瑶和三弟。”

黛玉道：“这些我知道，杜嬷嬷有说。”杜嬷嬷说赵家从老太爷起就只娶妻室，无有妾小，老爷这一代三房也都是如此，虽没有明确的家规，但上行下效，估计爷们这一辈也不会纳小，是以赵家各房人丁并不众。

赵随道：“那我就讲些杜嬷嬷不会讲的。后院这一块，长辈都好相处，伯娘是宗妇，武家出身，吃苦耐劳，直来直去的；我娘和我父亲是青梅竹马，我娘你见过，好相处得很；婶娘和叔父成亲前也是师兄妹，婶娘热心和气，喜欢帮人。我们这一辈的，大嫂是虽出身皇族，却没有门弟之见，待人再好不过；三个姑子，除了大姐姐，珮瑶和玲珑你都熟，大姐姐略有些挑剔，好在她已出嫁，夫家在保定府，便是打交道也有限。”

黛玉听完这一长篇：“你直说人口简单，都好相处就是了。”

赵随道：“见了你一高兴就说多了。不过，我还没说到关节。我是想说一大家子难免有各式各样的，便是个个都好相处，也未必事事顺，所以你也没必要为了我，或是为了做个好儿媳，事事都做到最好，更不可能讨得人人的欢喜。大家都顺其自然地过好自己的日子，遇事能商量就商量，能帮忙的就帮忙，尽力而为就是了。我知你的软肋便是好胜求好，千万不要为了我委屈求全。”

“软——肋？”

“我没别的意思，人都有软肋，我的意思是你只心无愧地做你自己就好。”

黛玉点点头：“好，我记住了，以后想发火就发火，想骂人就骂人，你到时可不许说河东狮什么的。”

赵随无可奈何道：“今儿出门忘记看黄历了。”

黛玉正欲接话，紫鹃过来将一个包封交到她手上，便又站开几丈远，黛玉直接将包封放到赵随手中：“庄田我收下了。”

赵随打开包封，里面是两张银票，一张一万，共二万两，赵随便道：“我知道你手上有几万银子，买宅子、周济外祖家也花了不少。现有了庄田这个大头，再将聘礼添补进去，就差不多了，我不想你为办嫁妆这种琐事操心，更不想你精打细算过日子。”

黛玉道：“我父亲有单留给我一笔银子，我手上原有我母亲陪嫁的一个小庄子，再加这个就更齐备了。”

赵随惊道：“我只听得你外祖府上把岳父托孤的钱都用没了，没想到还是留有后手，岳父大人不愧是探花及弟，思虑周全。既是岳父特意留给你的，随意动用了反而不好，先紧着我的用，况我的银子不早晚都是要交到你手上的么？”

黛玉想起苏夫人的话：“你中过进士？几时？文的、武的？”

赵随道：“当然是文的，承祐四年，就是名次不高，二榜九十六名，差点就掉到三榜了。岳父大人探花及弟，我怕你瞧不上，所以没提。”

黛玉：“我想用自己的钱办嫁妆，嫁得心安理得，这怕也是我的软肋。杜嬷嬷该回来了，就不留你喝茶了。”黛玉说完自行进屋去了，赵随又站了一会儿才离去。

忙碌中一两个月流水般过去，腊月初九，是赵家下聘的日子。早在前一天，薛姨妈就带了家仆过来，宝琴也跟着，因怕来下聘的有男宾，当天一早薛蝌也过来照应。黛玉便只在自己房中。

赵随祖父封了侯爵，赵随的大伯以长子身份特许不降等袭了爵位，他为国殉职，太上皇为嘉许赵家的忠烈，便许赵随之父弟袭兄爵，且不降等，依常理，爵位多是父子相继，将来便是长子的，赵随父母思来想去，便作主将赵随大哥过继给大房，这样爵位最终便还回了大房。主聘若是男家地位高的长辈，便显对亲事的重视，但赵随之父是举国重要边镇的主帅，没有圣命是不能擅自走动的。

故退而求其次，此次主聘的是赵家宗妇赵随的伯娘杨夫人，黛玉知她出自西北名将杨家，做姑娘时就能骑马射箭，嫁过来也不避讳出入军营，常帮着丈夫出主意，北境大战最激烈之时，连后备都上了前线，她却能指挥家眷们做好后勤保障，在黛玉心目中她就是梁红玉般的女将军，但听丫头们说她生得并不高大，只身姿挺直，走路带风，眼神一扫，一院子的人都不敢出声。因是赐婚，便不用再写聘书，只呈上了礼单，薛姨妈等人在堂屋设宴款待。

待赵家人回去后，杜嬷嬷才带人清点摆了一院子的聘礼，对着礼单逐一核对入库，黛玉这才出房，看着一抬抬的珠光宝气、锦缎华罗，终是对成亲有了一种真实感，杜嬷嬷拿了礼单给黛玉看，与之前赵随抄来的果然相差无几，赵家已请人看过日子，迎亲定在来年的正月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