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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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第1页）

雪雁走后，黛玉还是不放心，打算写信回京让杜嬷嬷打听一下这施家，赵随见了，便道：“才刚吃饭你就心不在焉的，放下筷子又做这费神耗力的事，回头又不克化了。我就不明白了，施远一表人才，做事也极有手段，虽革了功名，配你的丫头绰绰有余，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黛玉知道在她看来自己的丫头是极好的，但在外人看来，哪怕脱了奴籍，丫头出身毕竟低人一等，能配给良家做正妻便是高攀了，便道：“人品、本事是一回事，我只是想让杜嬷嬷帮着打听一下施家父母的为人，还有后院的风气，之前钱家你不也说钱太太挑剔，做她儿媳必不好过。别的不说，这施远弟弟妹妹不少，怕是施家姨娘什么的也不会少了去。”

赵随道：“为这个就更没必要了，这世上除了贫寒无力的，有几家是不纳小娶妾的，你要这么挑，怕是你的几个丫头都难嫁。”

黛玉叹道：“我何尝不知道‘田舍翁多收十斛麦，尚欲易妇’之理，便是早先你说的你姑母早嫁早生多胎，也是常情。那日之后我读书时便多有留意，历朝历代，尤其是连年战乱之后，当政者便要调低婚龄，三分天下的曹孟德就划定女子十二岁嫁人，宇文北周也是女子十三岁就许成婚，这便是要添补人口、恢复生产、增进赋税之举，几千年来上行下效的多妾之风，怕也有这一方面的考量，而并非全出于男子私心。只世风是一回事，事涉自己身边的人又是一回事，若是上一辈有宠妾灭妻、扬嫡抑庶之事，这样的人家断断不行。”

赵随想起黛玉开蒙后，五六岁就是请进士授课，果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便道：“你既知世风如此，便不要多想，只要施家家宅安宁能正紧过日子就允了吧，这种小事犯不着写信，回头我问问施远。”

黛玉道：“如此世风终究是为难女子多些，程朱的许多条目便是给世上受伤的女子以名誉的补偿，如此一来宅安家宁国太平，翰林院花许多银子养上许多夫子也是值得的。我当初还想不通水家大奶奶之举，现想来她大概是习惯了，只要模样稍好些的女子入宅便不由自主绷紧了弦。”

赵随又不愿黛玉纠结，便故意逗她：“你哪是稍好，你是太好，为夫都不敢行差踏错，就怕你休了我。”

黛玉苦笑：“我虽不喜程朱，却也不是妒妇，你若心里有别人，不用你说，我自回林家过活。”

赵随心下了然，黛玉喜洁，若枕边人身心不净，她必毫不犹豫弃之如敝履，抢了她的手中的笔：“你且歇歇，这事杜嬷嬷只怕外道，我让从前的手下去查探一下。”

一去一回，一个多月后收到了回信，和施远说给赵随的差不多，施家上几辈虽是商户，家风却也还好，其两弟均是其同母所生，另两妹却是其母陪房丫头所生，现扶作了二房，对主母甚是恭敬，他父亲早年娶过一妾，因不太安宁，只一年便放了。施老爷子的古董修裱手艺极有口碑，施家的两个铺子生意都不错。信的最后说施家院中是条砖铺地而不是寻常人家的板砖，屋内清一色红木家具，想来是个小康之家，家中上下对赵将军甚为感激和尊敬，想来对夫人身边的人会极满意。

赵随念完信，笑道：“果然是要想一日不得安宁便请客，要想一年不得安宁便娶妾，这下夫人放心了。”前一句说法黛玉知道，却不知居然还有下半句。虽舍不得却也着手安排人送雪雁回京，只住在林家宅中，由义母杜嬷嬷作主备嫁，又封了几千银子，让比照着中等人家办嫁妆。

赵随想着鹿城暂无大事，施远立有大功，成亲又是大喜事，便放施远一年婚假，施远留了几个得力的手下，亲带雪雁回京。黛玉挑了些金银首饰提前予雪雁添妆，又点了一个小丫头给她先使着。

东西也就罢了，黛玉带的人本就少，这下就更不够人手了，赵随便不乐意：“杜嬷嬷还能不给她买几个小丫头，京里买人多方便。”黛玉道：“施家总归是生地，雪雁初去，总得有自己使惯的人才顺心些，我这儿将就些也应付得了。”

祸福相依多年，主仆几人话别半宿，次日登车，还是泪下涟涟，依依不舍。赵随安慰道：“成了亲就让施远带她回来，便是婆婆不放，我这一任做完，十有八九要调回京的，还怕不得见么？”

黛玉不由道：“你怎么知是调任回京？”

赵随道：“圣上当初要我任上好好做，以后回京有大用。”只黛玉听来这就是一句套话，许多长辈教导儿孙不也说好好读书，以后会有出息，只不愿泼他冷水，惟愿他一直有干劲，做成想做的事，便点头称是。

不想才入秋，婶娘冯夫人一行到了，却是珮瑶有喜几个月了。当年伯娘杨夫人便是因在边境驻地生产不顺，未得到及时诊治伤了身子，故生了大姐姐后便不再有yun，冯夫人得了珮瑶的信，一怕珮瑶长途回京动了胎，二怕当年故事重来，便亲自打点了各样物事，装了三四车，又带了一个产婆，亲赴驼城伺候珮瑶，估计明年二月生产再坐几月的月子，这一去怕是要在驼城一年多，好在三弟赵谦已出了国子监，不论明年秋闱是否中举，都打算先入西大营。冯夫人顺道捎来带了苏夫人的家信，大嫂有yun五六个月了，玲珑小定也已放过了。

黛玉也是喜不自胜，力所能及地打点出了一份贺礼让冯夫人捎给珮瑶。冯夫人的人马只休整了两天便又匆匆上路了。冯夫人这一趟也捎来苏夫人新采买的两个丫头，缓了黛玉的人手问题，黛玉原来带来的小丫头中有一个叫晚烟的手脚勤快，生得也伶俐，提了二等丫头，锦瑟便提了大丫头。

秋天是狩猎的好季节，赵随得了闲便与手下出猎，所获颇丰，北境又干，得了许多皮子和干肉，给京里各处都送了不少。只黛玉却有了些心事，赵随也察觉到了，玩笑中便再未提江儿之事，又执意要教会黛玉骑马。

骑马是极要勇气和气力的活儿，黛玉在京里时花了极大的耐心也才能保持坐在马背上的平衡，现学了一段后便可慢慢走马了，但跑马就绝不敢尝试。

这日从城外回来，前后都有护卫，赵随在旁，偏一个只大狗突然从斜里跑至黛玉马前，黛玉一勒缰绳，感觉就要失去衡，腰上一带，便到了赵随的马上，赵随一拍马鞍，腾空而起，环着她稳稳落地。

虽是有惊无险，赵随却小题大作，细查了那养狗的人家，又将吴师爷造的民户和流户花名册筛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可疑之人才算了。又规定了黛玉今后学骑马得由他本人看着，且只能在内院骑。

经了这事，黛玉知道若自己真有个三长两短，他怕是要疯了，得有个孩子陪着他，汤夫人说女子过了二十更易受yun，再静待一段时日，若真不能，便抱养一个吧。

都说瑞雪兆丰年，去冬的极寒，加以开年后的风调雨顺，鹿城今秋迎来好收成，且无需赋税，各家打下的每一粒粮都是自己的，一时处处都是丰收的喜气。

年初接手鹿城防务时赵随就严肃军纪，下令不许歧视、威吓民户，竭尽所能地帮他们度过新地头几年的春耕、夏作、秋收。吴师爷手下不少能人，帮着铺路、打井、修房，赵随嘱他们收几个亲苦费可以，不可勒索民户，又加强城内外的巡察，有生事或有纠葛都及时梳理，务使新旧民户相安相助。

有一次赵随出城巡察，路边一家农户正在打井，跟着的一人觉得不对劲，便说这处打不出水来，那农户已打了近十日一丈多深，正发愁，便请教，那人下马绕了几圈院子，指了一处，农家将信将疑打了两天结果就出水了，此事一时成为城中美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