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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萨5月神信徒（第1页）

（1）1227年，萨兰德苏丹国，沙瑞兹

‘当时我非常不满，就冲着那个黑大个的头扔了一个酒杯，他没料到这种情况，被砸了个正着。’此时苏丹正用洪亮到有些可怖的声音给宾客们讲故事。实际上这个故事主要是给丽萨讲的，其他人都已经听过至少两次了。苏丹非常喜欢这些发生在第三次内战期间的故事，在他自己看来，这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虽然战局艰难，随时都有战败丧命的危险，但当时伦芙芮和阿尔瓦都和他待在一起。

过去一年中，随着丽萨受到了越来越严重的精神和□□摧残，苏丹的精神状况逐渐好转。现在他已经愿意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打理头发和胡须，每过一段时间洗一个澡，偶尔换一件衣服。拜巴克目前基本恢复了处理一些重要政务、接待一些宾客的能力和意愿。随着丽萨对所表演角色越来越熟悉，苏丹也很少突然跳起来打她了。

这场宴会主要是丽萨负责组织的，她已经基本学会了萨兰德语，并且掌握了一部分库吉特语，无论拜巴克用哪种语言说胡话，她都能听懂一点。苏丹逐渐开始要求她和纳拉扬先生一起处理一些宫廷杂务，丽萨当然把领到的任务全都办的非常完美。在她眼里，这些事甚至比很久以前火柴先生给她的任务还要简单的多。纳拉扬很高兴这个他一直喜爱的小姑娘可以和他一起做一些正常人的工作。

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看出丽萨和纳拉扬先生关系非常好，但丽萨在心里却从来没有真的把纳拉扬当成朋友，因为这个和善的中年长者给她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她可以感知到纳拉扬对自己的善意，也可以感知到纳拉扬和自己待在一起时会有一点开心的情绪。但纳拉扬却总是让丽萨的直觉感知到谎言，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在丽萨的感知中都有一种谎言所特有的感觉。丽萨一直不理解这是怎么回事。

学会了萨兰德语以后，丽萨开始学习阿尔瓦看过的那些书籍，她惊讶地发现，无论是数学、天文、诗歌、艺术、语言、逻辑、修辞，或者是历史，对她来说都显得非常简单。实际上，在被拜巴克那种怪兽□□了几百次之后，世界上的一切都会显得简单。纳拉扬告诉丽萨，即使以一个职业学者的标准来看，在她这种年纪拥有这样的学习能力也是极不寻常的。麻烦的地方在于，丽萨对于战斗和其他体能方面的训练真的是一点天赋都没有，可偏偏伦芙芮和阿尔瓦都是活泼好动的性子，结果导致她必须浪费大量时间进行毫无意义的格斗训练。可恶的阿尔瓦，可恶的伦芙芮！

每天晚上睡前，每天早上醒来后，丽萨都会花上几分钟的时间诅咒伦芙芮，这一习惯已经深深地融入她的骨髓之中了。现在亚伦、杰尔喀拉和萨格斯在她的印象中都已经非常模糊了。但丽萨不会忘记杰尔喀拉的大雪，一根根燃烧的火柴，一次次没有结果的祈祷，还有她发下的誓言。她不会忘记琼恩的鲜血，她不会忘记火柴先生无耻的出卖。她不会忘记这个世界对她的任何一次折磨，她不会害怕这些，但也不会忘记这些，更不会原谅这些。

苏丹□□她时大部分时候都会喊阿尔瓦的名字，但有时偶尔也会喊伦芙芮的名字。丽萨知道在沙瑞兹待久了以后自己的精神也已经不大正常了，但她还远远没有疯到足以理解苏丹的逻辑的程度。有一次，她决定必须对这个问题进行一次试探，于是就委婉地问苏丹，天选者到底比自己漂亮多少。苏丹先是对伦芙芮进行了一番吹嘘，然后告诉丽萨：他对女儿阿尔瓦的爱就是正常的男人对女人的爱，他对伦芙芮的爱则是一种更崇高、更抽象的柏拉图式爱情。丽萨再继续提问时，苏丹就失去耐心，不再解释了。

正常！你对阿尔瓦的感情真是够正常的啊，正常的阿尔瓦都发疯自杀了。丽萨在心里嘲讽。至于说对伦芙芮柏拉图式的爱？听起来是个有意思的说法，可惜暂时没法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不过，丽萨猜测，自己对伦芙芮的恨可能算是一种柏拉图式的恨吧。

‘莫盖巴认为，那时他正在担任天选者的使者，所以用无礼的方式攻击他算是对月神的侮辱。’拜巴克继续讲他的故事，‘他跟我说有本事就别扔东西，下去好好跟他打一场。

你们也知道，伦芙芮从来不承认任何奴隶制度的合理性和合法性，所以她也从来没有正式宣布过解除莫盖巴的奴隶身份。我问他，你一个奴隶有什么资格和苏丹提要求，他就问我：难道你就能说你自己是完全自由的吗？我就下去和他打了起来，我们从那天晚上一直打到第二天黎明，这毫无疑问是整个历史上最精彩的一场拳击比赛了，没亲眼见到的人都得后悔一辈子。我的力气比较大，莫盖巴在斗志和技巧上占优势。最后我输了，但我刚刚倒下，莫盖巴也就晕倒了。从那以后，莫盖巴和我成了好朋友。’

那是当然，丽萨心想，你们都是神经病。

‘啊！莫盖巴，真是个英雄人物啊！还有佳玛拉，沙漠中的花朵，萨兰德的骄傲。其实现在仔细想想，中央隘口那三个讨厌鬼其实人品也挺好的。但现在他们都跟着天选者去山脉北边打仗去了，我身边怎么就一个这样的杰出人物也没有，尽是些废物？你说是不是啊，阿马尔？’说着，苏丹把一个盘子连带上面的食物砸向阿马尔，阿马尔正好被砸中额头，但他神情自然，低着头一动不动，等待苏丹突如其来的怒火结束，他身边坐着的首都卫队大统领也低着头一动不动。

丽萨发现，没有一个贵族对现在的情况感到奇怪，就好像苏丹刚刚的言行就是正常人会做的一样。她同样惊讶的发现，在这鬼地方待了一年多以后，自己也对此习以为常了。

坐在阿马尔身边的那位大统领名叫艾雷恩，是一个小贵族出身，首都卫队对血统的要求不像苏丹近身侍卫队那样高。丽萨对他的家庭情况没什么了解，只知道他的弟弟曾经不知怎的触怒苏丹，被当场打死了。

阿马尔和艾雷恩对面坐着沙达尔和卡慕尔，他们是马穆鲁克军团中仅次于苏丹的两名副统领，第三名副统领拉卡洛正驻扎在中央隘口的伊拉玛堡地区，没法过来参加宴会。

另外，丽萨还在宴席上见到了都库巴领主胡拉森，阿莫拉德领主阿扎顿，巴瑞耶领主阿姆达，卫耶哈堡领主提里穆萨，以及卡拉夫堡领主、勒贝尔家族的亚布鲁。这位著名的疯子从外表上看没有任何异常，但丽萨震惊地发现自己在他身上感知不到情绪，只能感知到浓浓的恶意。

能请到这么多大人物到场，这场宴会的规格真的挺高了。下面的有些人丽萨之前就见过几次，有的还要通过纳拉扬先生的介绍才能知道是谁。从苏丹刚刚可以接见宾客时起，丽萨就被要求参加每一场重要会面，她都是坐在之前阿尔瓦公主通常会坐的位置上，苏丹有时还会郑重其事地向来访者介绍丽萨。至今没有人对阿尔瓦公主复活并且变小五岁的说法提出质疑，至少明面上没有。

这次之所以要一次性把几乎所有主要大贵族全都请到首都来，目的在于向国内的贵族势力证明，苏丹的神志已经完全恢复正常，避免有人借机作乱。纳拉扬先生告诉丽萨，按照拜巴克苏丹的标准，这样的状态已经算是非常正常了。

很快，苏丹喝了太多的酒，他一边疯疯癫癫地胡言乱语，一边走开了。主办者离开后，宴会的气氛瞬间正常了起来，一些小城堡的领主们有的开始联络感情，有的开始争吵。除沙瑞兹以外的三大主城的领主当然算是国内势力最大的，他们都眉头紧锁，暗自思量着什么。一些从东部地区被派来代表家族的年轻人就比较放松了，他们有的互相敬酒，高声谈论，有的还放声大笑。那两个马穆鲁克军官似乎真的把这场宴会当成了娱乐活动，喝的已经不比苏丹少了。都城卫队的艾雷恩正在安慰阿马尔，但不知为何阿马尔不怎么领情。

那位勒贝尔家族的族长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丽萨，丽萨摆出阿尔瓦风格的招牌笑容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就算到了此时也不能放弃表演。不久前丽萨才知道这个老头居然同时是苏丹的舅舅和岳父，但她也没法确定亚布鲁大人对外孙女的突然复活作何感想。

另外，丽萨在这些天逐渐意识到，年仅十五岁就神秘死亡的阿尔瓦居然在萨兰德的年轻一代贵族们之间很受欢迎。确认了苏丹绝不会回到现场后，几个刚从东部隘口附近过来，从没见过丽萨的年轻贵族过来询问她的身份。丽萨之前就遇上过一次这种情况，和之前一样，她委婉地告诉这几个年轻人自己有一部分罗多克血统，阿尔瓦姐姐去世后，苏丹感到孤独，就把自己接过来了。这就是她给自己编造的官方身份，她决定要冒充一个正在冒充苏丹女儿的私生女，纳拉扬对这个主意大为赞叹。现在丽萨已经知道自己和原本的阿尔瓦本来就有亲缘关系，而且她们的面貌非常相像，所以自己的谎言是完全合理的。果然，那几个年轻人露出一个同情的眼神，恭敬地叫了她一声丽萨小姐，然后离开了。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丽萨在纳拉扬的陪同下代表苏丹送走了贵客们，她感知到客人们对她的礼节和举止都是满意的，这显然是件好事。但丽萨还不能休息，她必须抓紧一切时间学习，没有勤勉和坚持，天赋就毫无意义。

（2）1228年，萨兰德苏丹国，沙瑞兹

转眼间，已经到了丽萨抵达沙瑞兹两周年的纪念日。别人都在庆祝新年，她却正在心里不停地诅咒这一天。沙瑞兹的大祭司举行了声势浩大的庆祝活动，既然苏丹的神志已经恢复了，当然要去参加，丽萨不得不全程陪同。

萨兰德不同地区中，太阳神教会的理论和习俗差异很大。沙瑞兹的祭司认为太阳神最主要的神职就是战争，他们在神殿门口的雕像边上搭建了一个简易的竞技场，让奴隶们在里面互相搏杀。这一血腥活动持续了将近一整天，超过两百人死亡。观看了几场表演后，丽萨的心情好了一些，但她惊讶地发现，一向残暴的苏丹居然对这种热闹的场景颇为反感。

晚上，苏丹把丽萨召到寝宫里，然后要求包括纳拉扬和阿马尔在内的所有人全部滚开。但他居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丽萨，而是问她，‘孩子，你是阿马尔从杰尔喀拉带来的，那里的人怎么说伦芙芮？’

丽萨感觉这大概算是一场比较正式的对话，和之前的讲故事活动截然不同。所以，苏丹到底想干什么呢？是不是因为他已经对自己比较熟悉了，想要自己也开始信仰伦芙芮那个奇怪的宗教？

如果在拜巴克苏丹身边待了两年却还没有发现他是个秘密的月神信徒，那丽萨就算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了。她一直预感苏丹早晚会和自己提一下这件事，现在看来就是今晚了。但这是丽萨第一次遇到这种正式谈话的场合，苏丹没有叫她阿尔瓦，而是简单地称她为孩子，那她现在还该不该照常表演？苏丹到底希望这场谈话怎么进行下去？

思绪飞快地运转着，丽萨还是如实答道，‘民众大部分对她持温和的同情态度，少数疯狂崇拜她，但没几个人敢公开讨论她。斯瓦迪亚的间谍们到处散布谣言，诬陷她是大魔鬼米尔寇的情人。’

苏丹大笑，‘这可算不上诬陷，伦芙芮自己的女朋友确实和大魔鬼一样坏，你听说过塔努姆大屠杀吗？’

丽萨还是如实回答，‘听说过，第三次内战期间，您在那里把数百名叛军剥了皮钉在木桩上。’

拜巴克回答，‘我哪里有时间做这么无聊的事？这都是克雷斯干的，当时伦芙芮让她指挥一小支侧翼部队，执行一个比较安全但是枯燥的任务。克雷斯觉得无聊，就剥了几个叛军俘虏的皮，后来，俘虏死光以后她没有尽兴，就用当地的村民做材料继续她的游戏。我不愿意让天选者的名誉蒙羞，就随便找了个理由把这事揽到自己身上了。’

丽萨听的目瞪口呆，她万万想不到居然还有这种内幕。苏丹不在乎自己的名声，这个丽萨不觉得奇怪，但堂堂的义军首领身边居然还养着这么一个变态吗？丽萨问，‘那天选者有没有惩罚这位克雷斯小姐？’

‘惩罚了，’苏丹随口说道，‘伦芙芮一个多星期没和她说话。但后来克雷斯说了几句软话，她们两个就和好了。其他人也都假装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外界则都以为是我干的，反正无论我干什么都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伦芙芮对她的情人这么好吗？丽萨暗中下定决心，从今天晚上开始，她要在睡前同时诅咒这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