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党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第 27 章（第1页）

次日初六，这日原是定了致美斋的雅间，早饭时紫鹃问：“姑娘，致美斋还去么？”黛玉想都不想道：“去，为何不去？”

下晌过了未时才到得致美斋雅间，紫鹃给黛玉除了面纱解了斗篷，一时门口守着的小丫传了茶水进来，又传了几道小食，接着主菜蟹粉狮子头、白袍虾仁、盐水鸭、烩鱼头、文思豆腐等一道道上来，听得小丫头在外叫“紫鹃姐姐”，紫鹃便说：“进吧。”门一开却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紫鹃下意识挡住黛玉，待要开口，却见那人是赵随，愣了一下，随即拉了锦瑟出去，雪雁也跟了出去，紫鹃遣了众人，自己守在门外。

赵随只站在门边，黛玉放下手中筷子，低了头，不看人。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捐弃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赵随一步步走近，走一步念一句，来至黛玉身旁，蹲下身，将筷子递到黛玉手中，黛玉横他一眼，不接，赵随道：“我今儿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凶了？”黛玉抬头看他，赵随笑道：“长得好看的人一般都脾气大些，你这种长相，便是大发雷霆也使得。”虽然玲珑她们都说黛玉生得极好，但他还真没想过原来“极好”跟“好”还真有差别。

黛玉一面用袖子挡了脸，一面要去取面纱，赵随笑得更明显：“在你家门口就看过了，没用的事就别做了。”拉了黛玉挡脸的手放入一样东西，黛玉看是一卷带轴的明黄锦缎，看颜色应是皇家的东西，打开一看，却是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前扬州巡盐御史兰台寺大夫林如海之女林氏匹配护国大将军赵显次子二等侍卫赵随特旨赐婚”后面是落款。

这圣旨太敷衍了吧，温良敦厚、贤良淑德、品貌出众怎么都得有一个吧，就算拟写的小翰林马虎，难道审核的待诏也文词匮乏，黛玉脱口而出：“假的吧？你诓我。”

赵随答道：“我求来的。这趟随驾巡边，一路共十场比试，按规矩各场魁首能得圣上亲赐的佩刀。我上了两场，两次都夺魁，面圣时，圣上便多问了我几句话，我便求赐婚，圣上允了回京颁赐。今早翰林院寻戴公公核旨花了不少时间，拟旨时我又催得急，便写得简单了些。午后先到我家宣的旨，我怕吓着你，给了公公双份红封，拿了你的这份送来。”

黛玉听得是前晌才拟的旨，便道：“你们母子作派还真像，一个自说自话，一个自把自为。”

赵随笑道：“都是被你逼的，你惯会口是心非，一颗心藏得深深的，让人雾里看花。人这一生，别说生死这样的大事，许多升斗小民便是衣食住行这等小事也无法自主，我早想好了，人生几件大事，但凡有得选的，我绝不苟且马虎，也绝不轻易放手。我认定了你，你心下其实也接纳了我，我不会看错。”说到最后一句便目光炯炯地凝视着黛玉，黛玉受不了这深情款款的眼神，转了头看向别处。

赵随收了目光：”我想了很久，向你舅舅提亲固然也是一条路，一来贾家丧期太长，我怕再生变故，二来他们并非真心待你，将来发嫁必生出事端，求旨赐婚免去了这些麻烦。请旨这一条路，最简单的就是让我大嫂去求太后，想来太后也乐得成人之美，可我知道你怕欠人情，尤其是欠了未来妯娌的人情，故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劳动大嫂。这回天赐良机，我便拼了命也要把握住，两场中只要有一场夺魁就有面圣机会，只要求得赐婚，以后任谁也不能小瞧了你。”

“拼……命？”黛玉刚才便觉他黑瘦了许多。

“说过了些，我蛮力虽差些，但骑马、射箭这些熟能生巧的还不错，便是剑器、打斗也还可以。不说这些，饿得狠了，姑娘能赏口饭吃吗？”

黛玉淡淡答道：“刚刚背的缺了四句，夫子们没说过功课不好要罚饭的么？”

赵随听得黛玉有心说笑，便知她允了婚事，心下欣喜，接话道：“这几个月我殚精竭虑，能大致记得就不错了，今晚用用功，明儿再背过，行不行？林夫子。”也不等添餐具，拿起黛玉的筷子就夹了一个狮子头。

几口吃完又道：“按理赐婚的事要知会你舅舅府上，他们知道了怕是要来插手，我给你找了个人备嫁，是我娘一个远房表亲，你叫她杜嬷嬷就行，一直在我们家帮着料理事情，大哥成亲也帮着料理过，最是有经验。当然，你要不好意思用我娘身边的人，我再另给你找。”

黛玉没好气道：“我不信你我信谁。”

赵随笑得极得意：“怪不得我娘说姑娘父母不在了，从今往后只有我们是她的家人，她只当多了个女儿，果然老姜最辣。今后你我一体，万事有我，以后再不许想当然打着为我好的幌子，说什么再也别见之类的话。明早就让杜嬷嬷过去。”

黛玉回家就让人将西边的厢房收拾出来，第二日吃过早饭，杜嬷嬷就过来了，杜嬷嬷看起来不到五十，打扮得体，表情严肃，举止一板一眼的，只带了一个小丫头，黛玉便让锦瑟跟着照应她，每日让按杜嬷嬷的口味比照着自己的标准准备饭食。

刚到午时，宝钗便来了，见了黛玉先贺喜，避了人与黛玉说：“我可是有预见的，良辰美景、赏心乐事还不认么？”闲话过了，宝钗便说了老爷太太得了信，特意让她过来帮忙备嫁。

黛玉解释说舅舅府上还在孝期，已请了嬷嬷在家里住着专办此事，只几个大日子得劳动薛姨妈这个长辈出面。宝钗道这是自然，好歹黛玉是认过薛姨妈做干亲的，宝钗自己是过来人，拿了她娘家还留底的嫁妆单子来，说既是赐婚，前面的各项包括小定便都免了，只等选日子下聘了，但嫁妆先要备起来。

黛玉却看不懂，宝钗解释说：“现银是一万两，别的衣被首饰家具器物合起来也一万上下，另有庄田铺子也差不多值一万两，当时我哥哥还在狱里关着，正是用钱的时候，年前梅家退了琴儿的婚事，蝌兄弟便把给琴儿带上京的嫁妆先予了我一些，方凑齐了这张单子，太太见着只一万现银，过门就给了脸色看。”

黛玉便让雪雁去抄这份单子，随口问宝钗近况，宝钗道：“老爷说宝玉也没有别的长处，只有走科举这条路，由他亲自督教着，定下心好好读一年，明年过了孝期正好回金陵初试，便是不能一举得名，多下几次场只会有益无害，京里去往金陵也方便。只这父子俩不知何故不对付，教的嫌学的，学的嫌教的，各自回了房都唉声叹气，这几月来家里就没有松快过。”黛玉却知道宝玉做事全凭一颗心，若让他违心，终非长久之计。

宝钗叹一口气：“我如今也懂宝玉多了些，他自有他的活法，不通世务也好，不合时宜也罢，只要平平安安地，这样清清静静小门小户的日子也很好。”黛玉心想果然红绳天系定，宝玉不谙世事，就会有宝钗的温柔敦厚来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