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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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第1页）

薛家住在原薛家大宅的西院，贾政带着宝玉等住了前三进，薛家自己住了后两进，为方便进出，便在西边院墙另开了大门，早上赵随已使人传过信了，黛玉的车便从此门进入，赵随先下了车，薛蝌迎了他进堂屋招待，薛姨妈和宝琴迎了黛玉过游廊到后一进厅中。

几人坐着喝茶，薛姨妈拉着黛玉细看，露出慈母般的欣慰表情，丫头们捧了黛玉备的酒肉糕饼作礼，黛玉又添了一个二百两的荷包，薛姨妈也没有太过推辞便收了。

稍稍坐一坐就准备告辞，宝钗却来了，说老爷太太碍于守制不能过来，偏宝玉和环哥儿今日都不在家，便不能招待林姑爷了，只让她过来照应黛玉。添妆时宝钗也使人送过来一副宝石镯子，那怕是她压箱底的东西了，黛玉谢过舅舅舅母，因在孝期不能用酒肉，便只让丫头送了些糕饼过去，前边来说姑爷等姑娘上车，黛玉便辞别出来。

等上了车，赵随便说薛蝌提到梅家退婚的事，黛玉也觉梅家势力，赵随却道不知隐情不好定论。老圣人在位时特别强调官商不婚，二十几年前，有一位叫余鸿的尚书，五十多就功绩斐然，就快入阁了，却被人揭出其次子娶了黄姓商妇一事，据说成婚当日嫁妆几百抬，银百万，轰动京城，老圣人一怒将余去职，余从此再未入官场。后有御史查出其次子是指腹为婚，定亲时余鸿尚未中进士，便让余鸿上书自辩，余鸿却说一辩字便落了下乘，终是在京郊田庄垂钓过完一生。

黛玉自备嫁以来，读书时免不得特意挑拣了些来读，这才知原来历朝历代厚嫁之风长盛，虽也有几代君主有意打压过，但每每风头过后厚嫁之风更盛。便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名臣范文正公在老家苏州为救济贫寒族人而设的义庄，也规定家贫无钱娶妻者可支二十贯，而无资嫁女者可支三十贯，以范公之人情老辣，嫁女之资高出娶妻之费许多，足见厚嫁之风根深蒂固。

黛玉便道：“官商通婚也不能一概而论吧？”

赵随答道：“这世上最硬通的便是钱，可谓无所不能，所以说钱能通神。官商结交便易权钱勾结，官本身一旦沾了商的好处，也易腐化堕落，远的不说，近的王子腾、南安王府不就是。上位者要醇风化俗，防微杜渐，便只能一刀切，不讲法外情由。我祖父就不让多开铺子，我家现有的两个铺子都是田庄自产自销，无贩卖之利。”

黛玉便觉受教不浅，凡事果不能只看表面。赵随道：“说点别的，我昨日听同僚说京里过年新开了一家江南风味的‘浔阳楼’，很是红火，我们吃过饭再回去，天黑前到家就行了。”

黛玉回过神来：“听这个店名怕是听曲为主，品味是辅吧。”

“是不是的去过才知道，不是说想要什么便给买吗。”

黛玉爽快道：“行，这顿我付银子。”

浔阳楼在闹市区前门大街东边，他们的马车直接驶到楼侧，有楼梯直通二楼的雅间，从雅间看去，一楼的场子能坐十来桌，场面比致美斋要大得多，只这个时辰人还不多，场中正说书，黛玉听了几句，好像是红拂夜奔。雅间也可点曲点书，黛玉一看紫鹃递进来的单子，十之八九是才子佳人风月qing事，立即丢了，赵随便对门外跑堂的说没空听曲，拣拿手菜上一席。

许是人不多，十六道菜品很快齐了，确不是京里风味，但也说不出是哪里的味道，黛玉只吃出有一两道是淮扬菜，但远不如致美斋精致，各样吃个一口半口的就算了。赵随也感觉一般，每样也是略尝一尝，只一道鸳鸯鸡多吃了些，鸡肉醇香，馅料软糯，但黛玉嫌店家给这道菜取的名极恶俗——“烛照洞房夜”，是以只浅尝两口。

不一会儿，外面嘈杂起来，两人便打道回府，出来时见大场中已换了评弹，红男绿女抱着琵琶咿咿呀呀弹唱着，黛玉听得是姑苏口音，唱的是“白娘子断桥遇许仙”，黛玉心想再待下去，下一场就是“红娘探问病张生”了，不由打个冷颤，赵随忙用自己的斗篷包住她。

回到府里天已擦黑，杜嬷嬷已安顿了林宅新过来的人，锦瑟仍到黛玉房里使唤。趁赵随去了洗沐，锦瑟递给黛玉一个小匣子，黛玉打开一看，果然是二十来片金叶子。

黛玉将日间买的点心各样挑了些装了一个攒盒，往苏夫人房中，苏夫人正戴了花镜在看账本子，问了黛玉今日的行程，便说：“你身边的人既都过来了，你们小两口内院服侍的人便足够了，随哥儿身边原来的两个大丫头两个小丫头便多余了，即便不在乎那几个月钱，也要防微杜渐，免得生出事端，只是你刚来不好发落爷们的丫头，让杜嬷嬷出面调来我这儿，等过几个月再打发了她们。”

睡前不好喝茶，说完几句话黛玉就回房了。等她洗沐了回房，却见赵随在看她的梳妆匣子，黛玉了然地道：“不用翻了，那东西已经铰了。”

赵随打开一个白玉瓶子闻了，放下，换另一只纯银平纹扁盒：“这些味都不对，你身上有种特别的香，到底是哪种？”

黛玉道：“刚才那瓶是口脂，你手上这盒是茉莉粉，匣里子还有盒蔷薇硝，这两样是匀脸的。那个红水晶瓶子里是胭脂膏子，加了玫瑰精露，想是那个味，总不可能是画眉的螺子黛吧。”

赵随各样嗅了一遍，转到黛玉耳后，黛玉避开：“你果真不愧是属哮天犬的。”

赵随道：“你刚沐浴完，什么都没用，显见的不是那些东西的味儿。”

黛玉道：“要么是沐浴的皂角胰子，要么是薰衣的薰香，难不成是我沐浴喜欢久泡，染了净房的檀香？”赵随摇头。

黛玉一副看穿他的表情：“你不会是在浔阳楼受了什么刺激吧，想要香艳，可别纠缠我的东西。”

赵随几步上来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深嗅一口：“又香又艳……”

一时风静，只闻枕边细语：“我婚假只余一天了，明天去给你挑一匹小点的马，学骑马一开始要多穿一件下衣，对了，就用我们里衣的这个料子，又结实又透气还顺滑，今天一早和叔父比试，叔父见了，还问我什么料子。”

黛玉道：“江南新出的，丝经布，丝为经线棉作纬线织成的。”

赵随道：“跟你成亲真好！”

黛玉笑起来：“这话说的，好像娶了别人就不给你做衣裳似的，说不得娶个有钱有势的，件件都给你镶金镶玉。”

赵随也笑起来：“镶金的无福消受，香玉嘛，你就是最香的。”见黛玉一副酸倒牙的表情，立即转了话题：“说正紧的，早上在武场还遇见了玲珑，这丫头很少起这么早，陪着我跑马不说，还陪着练剑，一直问我在国子监时的趣事。我琢磨了一天，刚刚沐浴时才有点头绪，成亲那日，有个齐夫人，是我在国子监时至交好友的母亲，拉着玲珑看了半天，我知道她一直在帮儿子寻门好亲事，你说玲珑会不会动了什么心思。”

黛玉道：“玲珑比我小一岁，也是时候了。好友做了妹夫，那不正好吗。”

赵随道：“是我没说清前事。我这位挚友姓钱，都察院副史钱家老三，我们在国子监就交好，后来我任了武职，他总觉得功名更要紧，劝我别放松了学业，他入了云风书院，一有大儒讲学就拉上我。我记得是前年中秋前后吧，他跟我说遇上了心仪的姑娘，他父母已答应只要他来年二榜进前十名便为他求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