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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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第1页）

黛玉这才知道钱太太姓齐，却也没出声，说到底钱公子不过是在贾琏面前说了几句酒话，黛玉从末当过真，便听赵随往下说：“放榜后，他中了二榜第一，比他家里和他自己预想的都好，但他父母却失言了，大概的原因还是门弟家世吧。我们成亲时他来驾喜，别人最多包些礼金或是送一两样精致礼品，他却让几个人抬了一张极大的琴，极引人注目，有识得他家事的，说他父母自他登科后满京城替他择亲，跟选妃似的。”

黛玉心有所感，叹一句：“如此说来，那姑娘与他无缘，也未必不是好事。”

赵随搂住身边人：“缘份这事虽说不清，我却信是有注定的。我也想过，若我们在什么地方错过了，比如大法会那日我没去云风书院，又比如有盗贼那次带队的是别人，你我便是陌路吗？后来一想，若前面都错过了，最后还是会相见。”

黛玉道：“又唬我。”

赵随道：“真的，大法会后一两个月吧，锦衣府要调我，一过去就是正四品，虽那时你连世上有我这么个人都还不知道，但我却把你当成了知己，我想你那么干净的一个人，肯定不会喜欢专门告密抄家的锦衣府的人，就没去。若云光寺没认识你，我就去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若去了，去年贾氏两府抄家，肯定就有我，我进门一看，这个林姑娘，归我了。”黛玉气得手脚并用推开他。

赵随重新搂了她：“我说笑的，若我进了锦衣府，你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多看我一眼了。说正事，钱家我是清楚的，齐夫人生了三个儿子，老大老二都没中过进士，那时钱知言还没成名，前两个儿媳娶的都是小门小户的。承祐四年那次会试，我自认不如他都进了二甲，他却没有应试，怕名次不好，可见钱家对他期望之高。去年终于夺了传鲈，钱家是打算让他继承父业的，等到三月一年的翰林检讨职满，肯定让他去督察院，要不就外放做同知，若是外放，八成婚事定了再走。在钱太太眼里她儿子附马都做得，除非公主、郡主，别的人未必配得起她儿子，她现在四十来岁，少说还能活个一二十年，玲珑在她眼皮底下过得了十几二十年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日子吗？”

想到玲珑，黛玉便不由担心：“玲珑之前还想让我跟太太说，让她留在京里跟我作伴，我没应。这么说，玲珑是被齐夫人说动了还是见过钱公子动心了？”

赵随道：“怕是两者都有。去年发榜时他来寻过我，那时玲珑因佩瑶发嫁也在京里，说不得就是那次见了，今年又被齐夫人说动了心。钱家若上门求亲，我们自是拒了的，可若玲珑不依，偏要嫁，我父母也不会反对到底，这便害了她。我如今只寄望钱家眼光再高一点，看不上我们家。”

黛玉道：“没了钱三，若下次遇上个李四呢，玲珑就是太顺了，父母兄弟都是极爱她又包容她，所以看人就容易走眼，想事情也单纯。这两天我找个机会跟她聊聊吧，希望她开点窃，管不管用就不知道。”

赵随道：“但尽人事吧，得让父母赶紧带她回云城。”

第二日早上，黛玉将昨日得的点心装了些使人送往三房冯夫人处，自己带着点心去了杨夫人房里，杨夫人作为宗妇管着田产铺子车马一类的公产，吃了早饭略略消食就要去铺子里或是庄子上，黛玉正是在这个空档来的。

黛玉道：“昨日回门得的，给伯娘尝尝。”

杨夫人道：“让丫头送过来就得了，还跑一趟。”

黛玉道：“这不是想在伯娘面前得个好吗。”

杨夫人道：“你也是个促狭的，随哥儿有眼光是个能成事的，多少人说亲都不愿，却有因缘得了赐婚。你刚入门，你婆婆不几天就要回云城，你们院里的事必得落到你身上，若有不熟的问你大嫂就行，我们院里的大小事都是你大嫂在管着。”

黛玉点头：“我没管过家，正是要伯娘和大嫂多教导教导。”

黛玉回了乐信堂，先去苏夫人房中，苏夫人一般早上要么陪丈夫会客，要么独自读书写字，有时也画几笔，听得黛玉要看骑装，便让丫头去找了来，送与黛玉打样，又说玲珑有一套更精致的，黛玉便住玲珑房中去。

黛玉不让丫头通报，悄无声息地进了房，便见玲珑抱着本书正看得出神，黛玉突然道：“什么好书？”玲珑一惊，见是黛玉，便举了手里的书——《龙图公案》，讲的是包公断案的事。

“嫂嫂要看么？”

“公案书太费脑子，我不看。”

“嫂嫂说对了，要惩贪肃奸，不仅要人品刚正，更要脑子好使，这样才能与坏人斗智斗勇。”

“几百年的事写成书多少都有雕琢夸饰，实际未必有那么曲折难断。”

“包老爷在世时就得外号‘包弹’，当时朝野上下都以是否被包大人弹劾过来衡量官员的清廉程度呢。”

黛玉立时就想起钱知言的外号“必中”，难道给赵随说中了，这小姑娘真是思嫁了，便道：“我从小只爱听真人真事，虽不是曲折离奇，也没有大奸大恶，可每次听了某个如我一般普通的人怎么过日子的，比看一部话本子、听一出戏要过瘾得多。”

“嫂嫂讲一个来听听。”

“平淡得很，你不会爱听的。”

“就当给我换换口味，嫂嫂讲一个吧。”

黛玉便道：“我外祖府上有一个嬷嬷是金陵来的，她给我说过一个陆家小姐的事。陆姑娘跟表兄顾公子是一起长大的，顾陆都是江南大家，两家世为姻亲，大人也希望他们成为一对，可是陆姑娘总觉得和顾公子差那么一点什么，有一天她撞见了一位韩公子，尽管只是一眼，她却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她终于知道了她和顾公子之间差的那点东西是什么了。”

黛玉停下来喝一口丫头端来的花茶，玲珑急着问：“后来怎么样，陆姑娘父母反对吗？”

黛玉道：“这韩家虽不是什么大族，却是书香世家，祖上官声很好，韩公子的父亲尤其出色，在官场名声大，韩公子人也上进，颇有乃父之风，当时韩家正在替他物色佳偶，果然，不久这韩家就上门提亲。陆姑娘父母爱女心切，便多方了解这韩家底细，发现街面上传言韩家的消息大多不差，只是世人不知韩母其实对韩公子的婚配有极高的期待，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儿子非是一般的出众，将来必大有所为，只是说过亲的很多人家看不到这么长远，故韩公子的婚事就有点高不成低不就。陆姑娘父母担心韩母会是个挑剔的婆婆，不愿意这门亲事。”

黛玉又停下来喝茶，玲珑问：“陆姑娘有没有说服父母呢？”

黛玉道：“陆姑娘听了父母的说法，大不以为意，婆婆多多少少都有些挑剔，家中祖母不也有不满意母亲的地方。陆姑娘一门心思要嫁韩公子，陆家拗不过也就同意了。那顾表兄得知，失意了一段，后来和一个远房表妹情投意合成了亲。陆姑娘成亲后，韩公子果然节节高升，家里的姬妾也由一而二而三，当初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越来越少了，终至于没有了，陆姑娘想这世上大多的夫妻不也是这样的么，功成名就的官爷谁不是三妻四妾呢。婆婆对陆姑娘也没有不好，却也没有很好，总是淡淡的，也会对她有不满意，也会拿出婆婆的架势教导她，不过大户人家的后院谁家又不是如此呢。让她稍感难受的是，有时母子私下会说当初娶妇急了点，那个李家或是那个王家现在都是一品大员了或是深得圣意了，当初要结了亲就好了，她想当初明明是韩家来求的亲，可听来好似自己是退而次之的选择一样。”

黛玉慢慢喝着茶，这次玲珑却没有发问，黛玉接着讲：“这一年陆家长辈大寿，亲戚到了很多，陆姑娘遇到了顾表嫂，眼见这位嫂子人前人后总是笑意盈盈，便随意问表嫂在婆家过得可好，表嫂答道公婆把她当女儿待，夫君把她捧在手心里，还有什么不好的呢。陆姑娘听了呆了很久，她跟自己的奶嬷嬷说‘嬷嬷，你看，我诰命品级比她高，我衣饰比她华美，我也过得很好，是不是？’”